一瓢饮_第五章 首页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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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第五章 (第4/4页)

浓郁的花香过敏,玉兰我还受得住。”

    他扶著她继续前行,近夏的气味宜人,除了微微虫鸣,几无人声。

    两人无言行走了一段路,他放开了她,退至她身后,声音有些异样。“前面是一片草地,没有障物,穿过草地,就是杏花林,你现下自己走过去。”

    她微愕。“可是,这里我还不熟——”

    “快走!”他忽地严肃起来。“不是每一次都能有人伴著你走,如果不敢走,就睁开你的眼睛,让你自己看清楚前路。”

    “我——”他为何突然难为她?

    “惩罚你自己看不见不能解决你的心病,不想受人摆布就得让你的眼睛复原。你没有害死你父亲,当初决意要收留潘良的是你父亲,你父亲视他如子,让他在自家学堂受教,十年来待他与亲生儿子无异,他不该起了邪心,得不到就想毁掉——”

    “舅爷——”她颤巍巍地想回头。“潘良是我从街头带回来的乞儿,如果不是我多事,我父亲下会应我要求收留他!我们一起长大,是我愚昧,不知他对我有私情,是我,害了两条人命——”

    她双腿一软,跪坐在地,掩住脸面。

    如果一切能重来,她该在十一岁那年,就放开那揪住她衣角的街头乞儿,那么这一刻,她还好好的坐在自家学堂教室前,教导那些村里的孩子们念书写字;傍晚时,在院子前搬张凳子坐下,听父亲与村里的洋神父谈著海外的奇人异事和一些新思潮,以及她心向往之人能自由选择命运的国度。

    秦父开阔的胸襟和眼界,让她兴起想随神父回美国求学的念头,在她兴高采烈在心底素描未来的同时,浑不知那双在角落追随她的目光,却愈形阴骛。

    在她还不明白爱情的同时,就看到了潘良眼里的恨,像一把烈火,烧毁了潘良心中根植的爱意和恩情;在秦弱水拒绝潘良求婚,以及他力求秦父允婚失败的那一刻,燃烧到了最高点。

    浓眉大眼的潘良,如手足一样的潘良,再也看不见过往一切恩情。她始终不明白,他对她的执念有多深?竟令他选择了毁灭的手段,在秦父与洋神父聚谈的夜晚,欲逼迫秦父就范,在遭秦父及神父义正辞言痛责之后,没有犹豫,刺杀了两位长者。

    被烟呛醒的她,在屋外对著浓烟烈焰中无助的大喊,负伤逃出的父亲只说了两句话便咽下最后一口气。

    烟迷薰了她的眼,窒息了她的心,封闭了她的未来,在村长家中醒来的她,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,她说服不了自己,她是清白无辜的!

    “站起来!”齐雪生不留情地拽起她。“你父亲让你受教,不是要你独善其身,把潘良带回家,是他教你的作人原则,要你懂得怜恤他人,你做了该做的事,但不表示潘良必然懂得回报,这不是你能掌握的事。你父亲要你好好活下去,绝不是要你苟活,如果你说服不了自己,那么你父亲在你身上投注的心血就要落空了。”

    她抹干了泪,谨慎地踏出两步、三步,再回首“舅爷,我不想——”

    “走过去!没什么好怕的,我就站在这儿!”他冷声催促,不让她回头。

    “快走!”声音多了不耐烦,她百般为难地再挪移脚步。

    地上是青草,但没了扶持,她却有如行走在绳索上,仿-下一步就有石子会绊倒她,让她战战兢兢。

    “磨蹭什么?让我看看你的能耐,你都有本领算计我了,你若有勇气到达那片杏花林,我可以想法子延请名医,医治你的眼睛,到时候,你想去哪儿都行,又何必在齐家仰人鼻息?”

    他一番话,让她还有选择余地吗?

    她毅然仰起脸,连续走了好几步,途中鞋尖不慎给茂密的草根缠住,重心不稳,一脚倾跪,她两手撑起上身,继续迈步,感到自己离他越来越远,勇气却增生了。

    只不过是到林子那儿,再远,也不会超过一里吧?与其心惊胆战的慢慢走,不如咬牙直奔目标,无论如何,齐雪生都在后头。

    她心念一起,执起裙摆,发足狂奔。

    暖风在耳边快速掠过,如鼓心跳是她唯一听到的声音,她跌了几次,爬起来几次,似乎还是到不了尽头,前方净是空旷地,她不作他想,用尽余力奔跑,在耗尽最后一分力气时,一道蛮力勾揽住她的腰,将她硬生生往后扯退,她跌卧在宽厚的暖怀里,咳喘不已。

    “我没叫你用跑的,你快撞上树干了。”齐雪生喘了口气,将她扶直站好,看着她披头散发、满头汗湿,没好气地把挂在发梢上的簪子放进她手心。“回去吧!看不出来你挺能跑的,我相信你的能耐了。”

    她揩去了汗水,口干舌燥,默默凭直觉往反方向走。

    “上来吧!我背你。”他挡住她去路,弯下腰。

    她想了一下,不愿逞能,两手摸索到他的肩膀,往前倾靠上去,他反手一撑,稳稳背负起她,没花什么力气地行走着。

    “舅爷?”她在背上轻唤著。

    “我方才做到了,你会不会食言?”

    “不是这回事,是你后头说的那两句!”

    “我想去哪儿都行,不必在齐家仰人鼻息。”

    他睫毛扬了扬,停顿了一会,又继续前行。

    她身轻如燕,紧紧贴附著他,稳定的步伐节奏感使疲倦的眼皮渐垂。

    他心波动了一下,深吸了口气,道:“别再叫我舅爷了,叫得我在床上像在欺负女娃儿,我没有名字吗?”

    “二毛。”她扬起唇角,没睁开眼。

    他呆楞了一会,气恼地朝在廊檐下等候的小鹃走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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